诉诸无知

“我會永遠做自己,直到我死了為止。如果你不喜歡,你可以比我先死。”
圈子很亂,什麼都搞。

【后日谭】楔子+第一章·追逐战

第一章终于出来了!写了一个多月可恶,9000字+了福才爬山(草)。 

大多描述了地面世界和“乌托邦”,福在坠落地底之前的故事,也埋了很多伏笔。 

 那么3,2,1,go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楔子·暴风雨

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去世之时即把真和美埋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莎士比亚《十四行诗》


狂风号哭着,撞开残破木门,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中摇摇欲坠。

从那木门的缺口看去,天空中布满沉淀成漆黑色的云朵,奔跑着,沸腾着,厮杀着,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,仿佛下一秒就会降下千军万马。

那木门口伸出一只手,这细长白暂指骨分明的手上却布满伤痕,还“滴滴答答”向下淌着血,它抓着一把造型略古朴的唐刀,用力将处于视线死角的身躯拖了出来,这是一个黑发青年,差点及肩的头发较为散乱,鬓发顺着耳边扎成两个小辫,长长的刘海遮住右眼,露在外的丹凤眼眼角上挑,金色的眼瞳转动,看向木门内,他踉跄着,近乎蹒跚地走进门内,手中唐刀闪着凛冽的寒光,他伸手,伸向那个缩在角落的孩子,他握着孩子的瘦弱干瘪的手,凑到他的面前,低声说道——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一章·追逐战

“生命可以总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,要么忙于生存,要么赶着去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《肖申克的救赎》


(一)

“就让长枪刺破我的心脏,流出一丛玫瑰永远向阳,鲜花簇拥我凯旋于战场,千古流芳,我将乌托邦高唱。”


弗里斯克记得那天,他记得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,记得这首歌该如何歌唱,但不管他如何努力回想,都想不起来那个站在门口,握着他的手的青年长什么样子。

也是。

狭小阴暗的酒吧中,弗里斯克昏昏沉沉地打了个哈欠,毕竟查拉去世的时候自己才五岁。

他也听说过其他的传闻,比如“据说死去的人在梦里是看不清脸的”“灵魂回到亲人身边”之类。

真够荒唐的。

弗里斯克心想,他可从不觉得这个世界有神啊,灵魂啊之类的,宗教不过是人类的自我安慰。

“……好吧。”弗里斯克再次仰头,哈欠连天,“安东尼叔叔,今天是多少号?”他一下子趴在酒吧的吧台上,将坐垫已经缝了好几道的老旧椅子压得发出“吱吱”响。

“2150年5月1日。”

在吧台里工作的酒吧老板安东尼手上动作微顿,看了一眼挂在头顶已经暗淡的几乎看不出时间的LED灯。

LED灯挂在斑驳看不出原色的墙壁上,灰白的里墙显露出来,像是狰狞的疤痕。

“哦……”弗里斯克拖长尾音,跳下高脚椅,“新的一个月份来了,我得去干活。”

“看守垃圾场的工作看上去不错?”安东尼将一个杯子擦干净,淡淡地道。

“也许真的还不错?”十五岁的黑发少年冲他笑了笑,“还有,谢谢叔叔的饮料了——”

弗里斯克挥挥手中的一瓶劣质果酒,转身便蹦哒出小酒吧,只剩下安东尼的呐喊声在小巷子中回荡。


“未成年人不能喝酒!!!”



(二)

如果真的有神的话。

恐怕这个世界也只能是被神所抛弃的世界吧。

弗里斯克踏着小碎步,怀里抱着那瓶用脏塑料瓶装着的果酒,行走在拥挤的人流中,百无聊赖地想着。


根据编年史记载。

2020年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,这战争动用了核武器,对人类乃至其他物种都产生了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,一直到2035年大战结束都没有缓过来。

土地沙漠化加剧,地球近三分之二都变成了沙漠和荒原,海洋被污染,漆黑一片,表面上漂浮着死去的海洋生物和垃圾,散发着难言的恶臭。

祸不单行,2043年一块陨石碎片落到地球上的一座城市中心,任谁也没想到,那陨石碎片上带着未知病毒与辐射,在短短一天内便已经感染了一个城市的人。

哪怕是潜伏期的感染者,也能感染其他人。

被感染后会有一到两个小时的潜伏期,潜伏期一过,那么异变就开始了。

感染者会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,只剩下最原始的进食欲望,身体也会出现变化,比如多长一个头多长几条腿什么的,这些还算是轻的。

更可怕的是,并不只是动物会被感染——

植物也能。

而从那以后,白昼的天空是血红色,穹顶那轮黑色“太阳”散发着不详的黑光,夜晚一片漆黑,血月当空。

2044年,人类对于这种来源于宇宙的病毒毫无办法,无数的人类感染变成变异生物,幸存者们称变异生物为“祸根”。

2050年,幸存者基地建立,被命名为“破晓天堂”。

2084年,在34年后,基地分裂,东方“乌托邦”,西方“伊甸园”,南方“象牙塔”,北方“太阳城”,原址“理想国”。

2090年,理想国与太阳城分别在黑日潮汐和血月之溯里沦陷。

2111年,象牙塔被疯狂的祸根攻占,那纯白色的巨塔轰然倒地。

2135年,伊甸园消失。

而现在唯一剩下的,就是他们这乌托邦了。

就算是乌托邦,也险些在十年前的黑日潮汐里被摧毁。

黑日潮汐是每隔十年都会出现一次的特殊时期,这时候地球上的祸根们都会变得狂躁,更加渴望进食,速度力量也会大幅度增加,有些时候甚至会出现团队合作的场景,让本就处于劣势的人类更加难以抵挡。

而血月之溯则是月环食,那天整个地球的磁场聚然消失,所有人都无比恐慌,没人知道为什么磁场会消失,所有的机器在一瞬间失灵,第二天,地球磁场回升,而太阳城已经永远沦陷在了那个月环食的夜晚。


2140年,黑日潮汐降临乌托邦。


那个时候乌托邦的领导者是一个很年轻的黑发金瞳的青年,名字是“查拉”。

由于他出色的领导能力和战斗能力,查拉身先士卒,孤军深入因黑日潮汐引起的祸根暴动,单枪匹马解决掉近四分之一围攻乌托邦的祸根,在救人的时候不幸受伤,在伊波特山脉因伤势过重身亡。

乌托邦基地同样失去了众多战士和平民。

那个时候弗里斯克五岁,便成了孤儿。

他永远的失去了他的亲人。

父亲,母亲,兄长。


不久之后有一个看守乌托邦垃圾场的老头领走弗里斯克,他是被查拉救回来那批人之一,好好扶养弗里斯克,这就是他报答查拉的方式。

他重新给弗里斯克取了个名字,叫“哈姆莱特”。

这个老头叫“麦克白”。


(三)

弗里斯克当然不会喝酒,这瓶酒是带给老爷子麦克白的,虽说老爷子年纪已经很大了,却也避免不了贪杯。

然而地球环境早就被污染,哪还能找到原材料去酿酒?不过都是一些合成出来的带着酒味的“水”罢了。

弗里斯克离开了星星金字塔群,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那两座被众多小黑色金字塔围绕的巨大金字塔。

在多次被地震震垮高楼后,人类开始尝试用其他形状建造避难所,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,很自然的被选为了主方案。

那最大的金字塔叫太阳金字塔,算是乌托邦的行政中心,几乎所有顶尖的势力都在里面,而旁边小一点的就是月亮金字塔,是科研中心。

那些围绕着它们的建筑则是星星金字塔,因为星星金字塔又小又多,分布密集,这一带也被称为星星金字塔群,或群星金字塔,是平民的住处。

至于自己嘛……弗里斯克收回视线。

目前连贫民区的贫民区都进不去呢。

垃圾场在乌托邦的最外围,虽然说是垃圾场,但其实更多是是电器类垃圾。

垃圾场占地很广,有时候甚至能一眼看不到头。

但也因为是这样,弗里斯克才能从里面扒拉出一两个宝贝——例如那个老爷子用了快三年还没坏的老旧收音机。

弗里斯克第一次打开它时差点没被里面传来的《我的太阳》震聋耳朵。


弗里斯克踹了一脚铝制的门,满意地听到有人从里屋走到门口的声音,铝门“喀啦啦”的打开,露出了一张沟壑纵横的脸,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,麦克白没好气地道:“你要是把门踢坏掉,那就是你这个月踢坏的第五个门了。”

“现在已经到五月啦。”

“那就是开门红,第一个。”

麦克白接过弗里斯克手里的果酒,放到一边,转身走向里屋,弗里斯克跟在他的身后,给麦克白薅一瓶酒是顺手,麦克白在之前就托人告知他有事需要他当面和弗里斯克说,所以弗里斯克才请了个假从星星金字塔群回到垃圾场。

“你是不是又被开除了?”麦克白走到已经看不出来是书桌的书桌前,在堆满杂物的箱子中翻找着。

“我哪有!”弗里斯克矢口否认。

“上次你就是报了一个贴广告的兼职,然后又跑去找了个清理广告的兼职,待在家里什么都没做就一天赚到两百卢克,”麦克白幽幽地道,“后来被双方知道后直接被开除,还被拉进了黑名单。”

弗里斯克:“……”

他不想理他。

麦克白在杂物箱中摸索着,最后掏出一个用麻布包裹的小包,弗里斯克踮着脚,想看到布包里是什么,麦克白将布包打开,里面裹着一个金色的心形盒制吊坠,看到这个吊坠的一瞬间,麦克白混浊的眼睛里仿佛有了光彩。

“这是你哥哥的遗物。”

他低低地说到,弗里斯克看着吊坠,一时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。

他始终都很崇拜自己的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,希望能变成一个和他一样勇敢的英雄,被所有人崇拜,被历史所铭记,即便是时间洪流也冲刷不掉的存在。

“他说让你自己做选择。”

麦克白慢慢抬头,用链子将吊坠穿好,亲自给弗里斯克戴上。

“选择?什么选择?”

弗里斯克有些莫名其妙。


麦克白看着弗里斯克,弗里斯克同样注视他。


“他说……让你自己选择成不成为一个英雄。”


(四)

最开始弗里斯克还有点不太适应带着项链的感觉,但也慢慢熟悉了这块心形吊坠盒,弗里斯克躺在锈迹斑斑的汽油桶边,将吊坠盒举起,在火焰映射下,它呈现出漂亮的金色,吊坠盒质感很奇怪,看起来像是光洁的金属,但摸起来却有一种磨砂感。

真奇怪。

弗里斯克干脆不再去想,将项链重新戴好,裹上打满了补丁的灰扑扑的读作被子写作抹布的不明物体,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。

血月高悬。

一夜好眠。


乌托邦的日子是紧凑的。

老爷子昨天拿着一踏合成纸,指名道姓地让他去交给“奥菲利娅”,理由是“老头子我已经老了,身体不好。”

弗里斯克:“……”

弗里斯克:“不我不想去。”

麦克白:“不你想。”


于是弗里斯克一大早就急吼吼灭掉汽油桶的火焰,然后踩着点上了群星金字塔站的公交车,虽说是车,但已经没有了外壁, 座椅斑驳,地面坑坑洼洼,布满了铁锈,运作起来嘎吱嘎吱作响,让人担心下一秒是不是就会散架,车尾杆子绑着一个喇叭,此时正播放着堪称噪音的不知名音乐,乐声嘈杂,播放一会儿卡一会儿,或是播放到一半突然窜出一段乱码,听得让人邪火直冒。

“嘀嘀叭叭——”

他熟练地抓住护栏,身体依旧摇摇晃晃,喇叭中播放的音乐越来越大声,最后连一整车人都开始抱怨——他们每天都在抱怨。

“这喇叭什么时候可以换一个新的?”

“得了吧,还换一个新的,有一个就不错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讨论声此起彼伏,音乐却戛然而止,同时没有感情的机械音一片片剥落下来——

“现在出*@&*#紧急通知——现在出一则紧急通知——有@#*#/入—@&%;第五区$%&#请各位居民&#@(#&回@&##不要*#&@*再通#@/遍……”

什么东西?

第五区?什么第五区?太阳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是没有数字编码区号的。

群星金字塔第五区?

那里出什么事情了吗?可是今天自己要去那里拜访一位很重要的人。

弗里斯克抓紧了胸口的金色心形吊坠,心中一阵不安。


群星金字塔,第五区,地下四层。


行走的人们几乎肩挨着肩,他们弯着腰,头发如同杂草般干枯,眼袋几乎要垂到地上,嘴唇发白,脚步虚浮,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酒气,远处同样有人趴在低矮的台上不停给自己灌酒,也有人扶着墙呕吐,但无一例外的是——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男性。

汗臭味和食物残渣的味道混合在一起,甚至还有狐臭味和脚臭,然而这些都没能让弗里斯克皱一下眉头。

天花板蹭着弗里斯克的头顶,也只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才会让他觉得长得矮也是一种方便,他正艰难地从人群中的缝隙中挤过去,朝着固定的方向前行,却感觉有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腰——那里没有任何布料包裹。

他猛地停住,也不知道是不是叹了声气,速度极快地转身,抬起腿对着身后人的裆部就是一下,预料之中的惨叫响起,弗里斯克眯着眼,将腿慢慢收回。

尽管他才十四五岁的年纪,但不得不说,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。

乌托邦的女性大多都“自愿”被圈养在了月亮金字塔内,只为人类这一种族的繁衍,留在群星金字塔的,几乎没有生育能力,但数量依然没有男性多。

女性稀少,自然而然,就会有人把目光投向长相不错的青年甚至少年男性的身上。

而弗里斯克的长相是顶好的,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,差点及肩,发尾微卷反翘,鬓发扎成两股辫子,垂直胸前,本想是模仿查拉那样变成麻花辫,却不想因为太过浓密,只好直接用蓝紫色的发圈束上;因为母亲有华夏血统的缘故,五官更偏东方化,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,睫毛如同鸦羽,阖上时盖住黑曜石般的明眸。

他黑色的眼瞳滴溜溜转着,想了想,又恶狠狠地给那人补上一脚,随后更加用力地拨开人群,大步走到地下四层的最里面,墙面上用红漆喷着一行字,也许是有些久远了,红漆剥落,要努力辨认才能认出上面写的是:


一切恶意将被处于极刑


弗里斯克对这行字视若无睹。


“奥菲利娅。”

他坐在一间空旷的屋子中,对面是一位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女性,女人栗棕的卷发随意搭在肩上,穿着一身纯白的长裙,长裙的袖子很长,将双手甚至双臂都遮住了,神情温柔,脸色却是有些苍白,眼睛是漂亮的蓝色,乍一看上去仿佛有水波晃荡。

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戎装的男性,大概三十四五岁的样子,身材高挑,亚麻色短发,冰青色的眸子,面无表情地挺立在沙发边。

这人他认识,名叫亚里斯蒂,是一位中校,报纸上倒是经常看到他,不过为什么他会在这里?

“弗里斯克。”被称作“奥菲利娅”的女性朝他轻微颔首,也算是打了招呼。

奥菲利娅是群星金字塔第五区的管理者,虽然有人觉得把第五区交给一个柔弱的女人(至少表面上很柔弱)管理并不妥当,但奥菲利娅接手第五区之后表现出的与外表并不符合的果断和狠辣,足以颠覆所有人对她的印象,井井有条的第五区也封住了那些质疑之人的嘴。

最毒妇人心,弗里斯克如此想着,咂咂嘴。

“……是这样,第五区……”

弗里斯克组织片刻语言,说到:

“今年的经济计划表老头……麦克白老爷子已经整理制定完毕,但他身体不好,就让我带来了,还请您过目。”

他低头从腰间的小袋子中取出一叠用合成纸张,摊开摆在奥菲利娅面前。

却见奥菲利娅没去看那份经济计划表,而是依然笑着看着他。

“你的吊坠盒——那个金色的心形吊坠盒,是从哪里来的?”

吊坠盒?

弗里斯克下意识看向垂在胸前的那个金色心形吊坠盒,伸出手将它攥住,“这是我哥哥留给我的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就听见房间外面传来一声惨叫。

弗里斯克猛地回头,身前的奥菲利娅和亚里斯蒂却都没有动,仿佛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一般。

惨叫声并未就此停歇,反而此起彼伏,混杂着嘶吼声和咀嚼声,浓郁的血腥味从门缝中溢出。

“没关系,你继续说。”奥菲利娅拿起桌子上的茶杯,淑女地抿了一口,弗里斯克分明看见她的手上一根根筋凸起,仿佛还缓缓蠕动着,丑陋得触目惊心。

“奥菲利娅……?”

“别担心,我们就要解脱了。”奥菲利娅温声说道。

弗里斯克打了个寒战。


他看见一朵鲜红色的花朵从奥菲利娅的袖子中钻出,花瓣娇艳欲滴,本该是花蕊的地方长着一颗巨大的眼珠子,湛蓝湛蓝的瞳色,只让弗里斯克感觉如坠冰窖。

他看向那位站在奥菲利娅身边的军官,刚想开口求救,却看见无数细小的触手从这位中校的眼耳鼻口冒出——他同样是感染者,是一个祸根。

那一刻,弗里斯克明白了断断续续的广播想告诉他什么。


祸根,入侵了第五区。


可这不可能,他们是怎么做到的?!

而且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暴露?

为什么?


来不及思考,弗里斯克从口袋中抖出一件棕色的斗篷,披在身上的同时打开了房间的门。

眼睛余光瞥见奥菲利娅和亚里斯蒂,意外地发现他们都没有动,奥菲利娅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
祸根不是都会失去理智吗?只知道捕食吗?

为什么他们没有行动?是因为没有完全感染吗?


“我们就要解脱了。”

奥菲利娅的话语在耳边挥之不去。


(五)

弗里斯克披着变色斗篷匆匆逃离。

这件变色斗篷是麦克白同心形吊坠盒一起给自己的,同样是查拉的遗物,变色斗篷可以将斗篷的颜色变得和环境一样,可以说是隐身,但本体依然是存在的,但这件变色斗篷受损,隐身的时间只能维持一会儿。

房间外的场景用惨烈来形容都不足为过,本来人流就密集,更别说还有其他祸根暗中助援……

鲜血涂了满墙,所视之处无不是残肢断臂,他一路上尽量放缓呼吸,减弱自己的存在感,勉强蹒跚到地下一层时,变色斗篷失效,他将变色斗篷收进口袋,望着空无一人干干净净的地下广场时,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几乎达到顶点。

他费力爬出地下一层,看见天空中盘旋着两只漆黑的大鸟——不,不是鸟,那是飞机!

弗里斯克下意识朝他们挥手,他相信飞机的驾驶员一定看得到他,只要能

但不安感分毫未减少。

只见下一刻,那两架飞机的机腹位缓缓开启,探出数根漆黑的枪管。

等等?

什么意思?

他们不是救援队的吗?


他脚下猛蹬,窜到合金制的第五区金字塔标志碑后,几乎是在他躲到标志碑后的下一秒,铺天盖地的枪火就如同雨点般落下。

弗里斯克呼吸急促,因为动作较大的缘故,手臂在铁碑上蹭了一下,稍微有些破皮,但疼痛在恐惧中被减弱,弗里斯克并未意识到自己被剐蹭,他等待着枪火停息,身体紧紧贴在标志碑上,不明白为什么“救援队”会对自己开枪。

“呜————”

刺耳的警笛响起。


“群星金字塔第五区确认感染,感染源不可观测。”

“群星金字塔第五区第三次扫荡行动开始。”

“目标,涤除第五区。”


弗里斯克大脑仿佛被人用锤子狠狠敲打了一下,有一瞬间的空白。

涤除第五区?

他当然明白“涤除”这个词意味着什么——意味着抹杀,抹杀第五区的所有人。

无法控制感染源,再加上潜伏期,而第五区平时就人来人往。

感染者有多少?携带者又有多少?


“无法估量。”


为了保险起见,军方也只能选择涤除。


宁可错杀,不能放过。


不,这样下去不行,弗里斯克攥紧双拳,他虽然不能确定奥菲利娅是不是感染源,尽管他没有受伤,但不能否认的是他都与感染者有过接触,是被“涤除”的目标。

“我……我没有被感染。”

弗里斯克回想着今天遇到的事情,确认了自己并未有过符合感染条件的行为,稍微松了口气,同时眉头微蹙,他该怎么逃走?

从出入口溜走显然是不可能的,那里肯定被严格把关,说不定还是见一个第五区的人就杀一个。

这时他又有点庆幸来人的是他不是老爷子麦克白,不然就麦克白那脆身板,怕是连地下都出不来。

弗里斯克记忆力不错,他努力回忆着第五区的地图。

东边入口和西边出口被封锁,南边警戒,北方好几架战机。

四个主线路都是死胡同。

看来得另辟蹊径了。

他看向西南方向,他记得这边是……

伊波特山脉。


弗里斯克抿着嘴唇,野外肯定危险,但留在原地只能是等死。

无数纷扰的思绪被清理出脑海,他开始回忆伊波特山脉的资料。


伊波特山脉。

那里有在目前纪元少有的的绿色植被,而且生长得郁郁葱葱,危险等级仅次于东南的亚特兰蒂斯盆地。

里面大多都是植物类祸根,不能排除有动物类祸根的存在,但节肢类的祸根肯定很多。

反正都是死,不如就拼一把 。

枪声早已经停下,战机仍盘旋在上空。


他丝毫没注意,手臂上的蹭伤不知何时已经愈合,奶白的皮肤上看不出任何疤痕,仿佛从来都没有有过之前的剐蹭。


弗里斯克奔跑在第五区的边缘,身后跟着一大堆已经完全变异的祸根,还有部分幸存者,本来他只是自己跑路,没想到居然有幸存者看见他,就跟着他一起跑了。

弗里斯克:“……”


伊波特山脉就在不远处。

但问题是,通向伊波特山脉的路被封死了。

几十米高的合金城壁横在乌托邦与伊波特之间,只留下一扇只容一人通过的金属门,旁边有一个红外线扫描仪。

“权限不足,无法开启。”


权限。

他哪来的权限打开这个!

身后的祸根愈逼愈紧,幸存的人们逐步退向那扇窄小的金属门。

弗里斯克在最里面,再加上本身就比较矮小的原因,被挤得几乎喘不过气,整个人都是贴在金属门上的。

“别挤啊!真的要挤死了!”

他嚎了两声,但很明显,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听他说话。


“滴,认证成功,伊波特山脉二号入口开启,祝您平安归来。”

嗯?

弗里斯克低下头,这才发现是自己的心形吊坠盒碰巧触到了红外线扫描仪。

对哦,查拉之前是乌托邦的领导人,按理来说权限是最高的。

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想法,他就脚下一空,整个人猛地摔下。

弗里斯克:“??!!!”

合着真正的门在脚下???

那上面那扇金属门用来干什么!!!好看吗!!!

人群拥挤,谁也没注意到那声微弱的提示音,也没有看见一个矮小的孩子就这么直接消失在原地。


弗里斯克落到一堆干草上,从入口到这里还是有些高度的,他摔得有点疼。

仰头看去,入口在他完全落下的一刻闭合,银色金属闪着冰冷的光,封闭了视线,也隔绝了听觉。

不知道上面的那些人怎么样了。

弗里斯克想着,搓搓自己的手臂。


……多半是凶多吉少吧。


他不是圣父,在这末世中如果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证,那该如何去保护其他人,而且他他可没忘记是这群人非要跟来的。

弗里斯克深吸一口气,将杂念抛在脑后,看向远处照耀在黑日下的绵延山脉——


——那是郁郁青青的绿色地狱。


(六)

弗里斯克现在被一根藤蔓追着跑了半座山。

对,藤蔓。

在山上跋涉这么久,也没遇到什么祸根,难免放松了警惕,就在他坐着休息时,不小心碰擦到一根手腕粗,碧绿色的藤蔓,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藤蔓,弗里斯克也没想太多,结果下一秒那根藤蔓上就裂开无数张嘴,嘴里是无数细密尖利的锯齿,有些里面还有着残存的肉沫和血迹。


弗里斯克:“卧槽!!!”


不得不说,他对自己的运气有了新的认识。

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。


山中地势复杂,弗里斯克踩着一堆乱石,身体摇摇晃晃,险些脚滑滑下山谷,好在他及时挂在身边的一株树木上,才得以脱险,看着藤蔓卷着碎石“哗啦啦”落进沟壑,弗里斯克还心有余悸。

“地图上说得没错,伊波特山脉确实很危险……”

要不是走投无路,谁会来这里。

“咦?这是什么?”

弗里斯克从树上爬下来,凑上去,这才发现树皮上被人用匕首一类的东西做上了标记!

那是一个箭头,遥遥指向弗里斯克的右前方,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,

弗里斯克已经丧失方向,想了想决定还是跟着这个标记走,这明显是人类才会留下的痕迹,至少不会是祸根……

说起祸根,弗里斯克又想到了奥菲利娅。

唉,算了,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。


弗里斯克一路上跟着标记走,中途也有遇到其他祸根,但都有惊无险的逃脱,最后来到一个阴暗逼仄的山洞中,里面气温很低,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

现在是五月份,虽说气候异常,也算不上特别热,而这里面着实冷得有些过分。

他小心翼翼往里走,越往里气温越低,也越来越狭窄低小,就连他也得弯下腰探索,在地上摸到了一把匕首,上面刻着一个大写的“S”,他顺手拿上,接着前行,不知走了多久,就在弗里斯克快要不耐烦时,眼前豁然开朗。

山洞顶部不知被谁开了一个小洞,光线从小洞中逸出,照亮整个开阔的洞穴。

一片平地出现在身前,周边是坍塌的石柱,石柱上还雕刻着花纹,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,这才看见地面上还有一个巨洞,巨洞的边缘爬满青灰色藤蔓,死气沉沉。

好奇心作祟,弗里斯克趴在地上朝那个洞里探头。

一片漆黑,根本看不到底部有什么,但他很明显能感受到从洞里吹出来的风,带着寒意。

所以标记就到这里了?

弗里斯克站起身,暗自思忖,说不定只是外出了?

不,最近肯定没人来过。

那怎么……

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弗里斯克回头,正巧对上一张张开到极致的血盆大口,如果只是血盆大口那还好,这嘴中布满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眼珠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闪闪发光的宝石。

它的身体庞大,腹部至少有一米宽,细长的八条腿,整个祸根有两米高,遮住了大部分光线。

“!!!!!”

弗里斯克脚下用力,向前跃起,同时拔出匕首对上那张大嘴,却不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趔趄,匕首刺中大嘴蜘蛛祸根的某只眼睛,它发出尖锐的“嘶嘶”声,很显然眼前这个弱小人类的攻击激怒了它。

而那个人类正看着自己的脚下,弗里斯克脚下是一根手腕粗的碧绿藤蔓……


看起来有点眼熟。


当然眼熟,它追了弗里斯克半个山头。

这次后者对自己的运气有了全新的理解。

藤蔓祸根扬起身子,再次裂变,毫不犹豫地咬向黑发少年,后者甩出匕首,匕首直接飞进大嘴蜘蛛祸根的嘴里,黑红色的粘稠液体涌出,它愤怒地冲向弗里斯克,弗里斯克咬紧牙关,往身后退了一步。

一个祸根还好,但他肯定是无法和两个祸根抗衡,之前要不是没有武器,他就两三下把那个讨人厌的藤蔓解决掉。

比起被祸根吃掉,他觉得还是摔死更好一点。

这么想着,他也不再与两个祸根缠斗,直接身子朝背后一仰,坠向那个深不见底的大洞。

还不忘对那两个祸根,尤其是藤蔓祸根竖起中指。


下辈子爷准弄死你们!


大嘴蜘蛛祸根&藤蔓祸根:“……”


坠落。

坠落。

坠落。

坠落。

“哗啦!”

金色的花瓣如水般四溅。


*你掉下来了。

*金色的花朵,看样子是它们接住了你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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